雨墨双眼发直,脸更白了,“金公、公子……?”这银钱倘使要他们主仆二人来付,便是倾家荡产也偿还不起,这位公子不会真让自家公子当这冤大头罢。
白玉堂将纸条按在桌上,偏头瞧了一眼也有点昏头转向的颜查散和端着茶微笑的立雪,反问道:“一百两一顿饭,二位兄台可是觉得贵了?”
立雪想了想,“贵,也不贵。”
大宋金银匮乏,如今这一两银子便是两贯钱。因以七十七为百,谓之省陌,一贯钱便是七百七十文,如今一石米不过六七百文,也不过一贯钱……昨夜一顿饭比得上两百石的米,这顿饭自然吃的奢侈至极。
白玉堂又瞧颜查散。
颜查散神色怔忪,不知是为百两银财所愁还是在为用度之大所惊。
白玉堂尚未再言,却闻外头有人敲门,是归云阁的跑堂小二。
“三位公子。”跑堂小二笑呵呵地站在门口,目光却有些闪烁古怪,也不知是在门前听了什么。
雨墨看来,那目光几乎是在狐疑屋内之人没银子结账了,他心头不免又添几分惴惴。
虽说如此,跑堂的还是毕恭毕敬讲话说完,“早点、水盆都已在隔壁备好,还请三位公子稍稍移步,此间尚需清扫一二。”
“带路。”白玉堂随之起身,拖着那双皂靴晃晃悠悠地出了门。
跑堂的不搭话也不带路,而是瞧了好几眼这破碎蓝衫、蓬头垢面像个无赖子的人,叫他公子都仿佛污了这两个字眼。虽说人不可貌相,可他还是忍不住觉得这屋里四人能做主的只有那一身僧衣的假和尚,掌柜的便是看那佛珠值钱才将他们三人放进来的,否则凭一个穷酸书生,一个草莽无赖,哪里能进他们的归云阁。
白玉堂眉梢一动,玩味地挑起唇,冲屋内人喊道:“立雪大师,身上可有银钱结账,只怕这会儿不交银子,这米粉、油茶是瞧不见了。”有银子才能移步隔壁坐饮,没银子便只能移步楼下被绑送官了。
立雪一笑,清丽的面容竟是像是蜀地盛开的的芙蓉花,慢条斯理道:“可惜,小僧身上从不带银钱。”
“那倒可惜。”白玉堂不无惋惜地说。
见那跑堂的色变似要口出狂言,他才从怀里夹了一叠纸冲跑堂小二晃了晃,像是个张狂的混世魔王恶劣道,“这么说来,今日能结这银钱的人只有爷了?”
“……”
屋内外一时寂静。
跑堂的眼睛瞪得像是铜铃,写满了不可置信,好半晌才咽了咽口水,定睛一看。
白玉堂手里拿着的正是数张交子,跑堂小二神色几变,心知自己是得罪人了,“公子这……”
白玉堂回头嗤笑,随手塞了一张百贯的交子给跑堂小二,“怎么,黔州城不至于连个交引铺都没有罢,爷身上带不得碎散银子,你们店若是不收,你便去寻个银铺取了这百贯,多的便当麻烦你跑腿。”他这话嚣张,分明蓬头垢面,可在跑堂小二眼里怎么瞧都是十足的大爷。
“公子这边请。”小二面露喜意,不敢多说,连忙引着四人去了隔壁。
四人挪了屋,雨墨还有些脑子发昏。
这下不必胡猜了。
眼前这个无赖子金懋叔就是那日的出手阔绰、一身行装都透着富贵气象的白衣公子,雨墨敢打包票。
他自是知晓白衣公子银财丰厚,只是瞧着那张交子随手给递出去,还是忍不住眼睛发直。
白玉堂大马金刀地一坐,不忙着取筷子吃早点,而是转头与颜查散、立雪道:“既然入了黔州城,自然要尝尝蜀地油茶。不过昨夜从跑堂的口中得知这归云阁有个绵州来的厨子,做的米粉堪称一绝,十分得人心意,二位兄台不若一并尝尝?”
“金兄于吃食上的讲究熟稔才是堪称一绝,任谁与金兄同行都少不得口福。”立雪从善如流,单手执箸,轻声笑道。
这揶揄叫白玉堂一愣。
也不知想到什么,白玉堂眼角掀出几分神采飞扬来,对这句打趣不以为恼、反以为荣,接话道:“自当如此。”
颜查散仍不作声,眉头微蹙。
三人又静默无言起来。
白玉堂仿佛有几分无趣,心知颜查散无非记挂那一百两,便开口道:“一百两,仁兄觉得如何?”
颜查散长长叹了口气,也一模一样道:“贵,也不贵。”
一顿饭的奢侈是寻常百姓不可想象的银财,可怜天下百姓尚为生计愁苦,他们却一顿宴席花钱如流水;可细说起来三人都不是看重银财之人,银财价值于他们而言并无甚意义,比不得他乡遇故知、海内逢知己。
白玉堂也抬起筷子,挑了一块油条,扫过站在一旁的雨墨道:“先头仁兄怪罪你这小书童,如今小弟与仁兄称兄道弟,自是坦诚言语。要小弟说,仁兄合该夸赞雨墨明智懂事、忠心护主。出门在外应自知短处、量力而行,”他竖起手指,指了指这雅致的归云阁,“仁兄前来归云阁便应瞧出此地不凡,银钱用度不低,为一时欢喜不管不顾,昨夜仁兄莽撞了。”
颜查散想了一想,毫无羞恼,而是站起身执手一拜,“查散受教。”
“只是愚兄亦有一言,往后……金贤弟,此言非愚兄为穷困遮羞,亦非是认定生无玩乐之趣;贤弟非是寻常人物,想来这百两银财于贤弟也不过九牛一毛;只不过万事该有分寸,不可纵情恣意,望往后却不可如此铺张奢靡。”颜查散望着白玉堂认真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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